2022年7月24日星期日

闺蜜

中学的时候有一个算是很要好的朋友,我把她视为闺蜜,我们会一起在假期时去打工,然后我会每个星期日陪她去佛堂,因为她说在佛堂有人性骚扰她,所以我每个星期日就早起陪她去佛堂一直到下午结束才回家。

初中时我们读下午班,傍晚七点放学,她说她爸爸每次接她回家时已经很夜了,她自己一个人在校门口等,那时候已经没什么人,有一次被一群经过的摩托车吹口哨挑逗,她说她很怕,所以那个时候我就陪她放学一起,等到她爸爸来接她,我才回家,因为我住得很靠近,走路就到,但我妈妈说其实我这样也挺危险的,但我比较勇吧,也没遇过什么危险。

我们可以亲密到互相摸对方的胸,一起冲凉,一起上厕所(当然没有看对方的,就是那种,我真把她当成了闺蜜。

直到后来,是有另一个朋友告诉我,其实她并没有把我当成朋友。那个时候我在班上,另一个朋友叫她来找我,她却告诉我的另一个朋友,她妈妈叫她远离我,因为我总是花她的钱,几乎把她薪水的一半也花光了,所以她并不是很想和我混在一起。

我那个时候才晴天霹雳,要不是那个朋友和我说,可能我还傻傻地以为我们俩是闺蜜。我其实也并没有花什么她的钱,因为我们一起兼职,她偶尔会请我吃。可能那个时候我的脑袋进水吧,中学时期确实比较节俭吝啬,但是她说我花光她的薪水,我就不乐意背这个黑锅了,她顶多也是请我吃过一两次冰,几块钱都不到的东西,怎么可能会花光她的薪水。

她这样对她家里人说,让她家里人误会我,还有让我的其他朋友误会我,我觉得我真的没有什么必要再和她继续做朋友了。

后来我确实也开始对她没有好脸色,但我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她,我们还是维持在那种表面上的朋友。她对我开始有一些酸言酸语,因为我那时候比较高比较白,她就说她妈妈说皮肤白是因为毛孔粗大,毛孔细的人皮肤都会变黑,真的听得我一脸问号。我那时候就在想,这种东西也有必要拿来说吗?我真的不明白。虽然那时候我是最白最高的女生,但我长得并不好看,所以没男生喜欢,她也说其实白也没什么特别的。

我的马来语还算过得去,因为那时候我读第一班,其实整个班就只有我一个华人,华人朋友都在其他班,所以我和我的马来朋友混得很要好。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,在我父亲去世的时候,那年我还是中学生,我没有来的那几天,都是我的马来朋友关心我。她们什么都没说,我说我很难过,我就只是靠在她们肩膀上,然后她们也只是默默地陪着我,我觉得这种陪伴是最好的。

但我的华人朋友呢,她们只会对我说,一切已经过去了。我真的很无言,什么叫做已经过去了。但我其实也不介意她们这样说,毕竟事情不是发生在她们身上,她们不懂得那种感受,我也不会去生气她们。只是最离谱的是她,她居然在我父亲过世的那几天,就跑来问我,你妈妈有哭吗?我以为你妈妈不会哭,你妈妈看上去很坚强。

我那时候真的想爆粗打人,我妈妈哭不哭关你屁事。我那时候也直接对她说,你说这种话我真的很想骂粗口,但她也只是听了就安静,也不道歉什么的。所以,我会和我的马来朋友比较要好,也是因为这个原因。但是她连这个也要说我,说我和马来人混得这么好,越来越像马来人。其实吧,我就只想问一句,当初是她说我看上去马来文普通,后来又说我越来越像马来人。感觉不管我怎么做,总要她可以怼我的部分。

就这样,我和她越来越没有话题。就连毕业典礼的时候,我也是和我的马来朋友在一起,然后她们一帮华人,和华文老师一起拍照,居然没有叫上我。我其实非常介意这一件事,其实说忘了倒还好,但她偏偏要说,是因为看到我和马来人这么要好,以为我不想和她们拍照。

我真的很庆幸就这么毕业了,不需要再笑脸迎人,对着她每天都感觉在耍小心机。后来毕业以后,她有一次标注了所有中学朋友,说她很想念我们,并且说了一大段话。她用的那张照片,是她们在毕业时和老师拍的,里头并没有我。其实毕业当天我们是有一起拍照的,只是唯独那张全体师生照没叫上我拍,那时候我就心想,你要标注我好歹拿一张有我的照片,既然里头没我,那就不要标注我。但我更讨厌自己那时候还是对她和颜悦色,留言说有空聚一聚等客套话。其实我昨天偶然看回去,才觉得那时候的自己真的装得太累了,何必呢?

我不知道我是几时变成非常孤僻没人缘的,可能是因为她,也可能是我自己自作自受。后来很久以后,我才想回去,既然不做朋友,那就别做了吧,真的没必要这么装,特别累。

而且,我总感觉是她对不起我,在心里想了这么多年,其实也没有这个必要。

朋友就很像谈恋爱,没有谁对不起谁,只有值不值得,情不情愿。很多时候友情比爱情复杂得多,我也总想着我付出了多少,就一定要从那个人身上得到多少回报,但事实往往不是这样的,而且这样想的话,最累的总会是自己。

2022年5月14日星期六

  我从很小的时候,就觉得自己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。因为我比他们更成熟。上幼儿园那会儿,我不会像一般的孩子一样哭闹,叫自己的父母别走。每当我看到那种场面,也只是很冷漠,很不解,总觉得那些孩子就是无法自立的小屁孩。
  我不知道自己是几时这么懂事的,兴许是因为五岁那年,爸爸妈妈决定离异了,我被迫留在爸爸的家。妈妈临走前和我说,她很爱我,但他们还是没办法在一起了,所以我们只能暂时分开,如果我想见她的时候,就打电话给她,和她聊聊天。
  那个时候的我才知道,原来学会撒谎的永远不只是小孩子。妈妈的电话一直拔不通,我问爸爸,爸爸却只是以沉默回答。妈妈离开家后,世界变得很安静,虽然家里还有爸爸和婆婆,但还是安静得可怕。爸爸从来只顾着工作,婆婆和我相处时,都不想和我聊天,似乎是因为一聊天我就会提起妈妈,而婆婆总会说她是一个失职的妈妈。

  所以,上幼儿园的第一天,我是开心的。因为我的世界从原本的安静,再度回到了喧哗。只是当我看到其他幼儿园里的孩子在妈妈的怀中哭闹,我的心不停地怦怦跳。那种感觉难以形容,似乎是嫌弃,应该是嫌弃吧。
  日子还是照样地过,没有妈妈在的日子,家里依然安静,爸爸依旧忙于工作,每天计算着要把资金投注在哪个股市,才能换取最大的利益。我想,爸爸作为一个投资理财专家,在物质上他是成功的,但他的成功也止于此而已。
  他从来都只会愿意把所有的精神投资在事业上,却不曾想过投资在我身上。我与他之间仿佛隔着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,我们甚至可以好几个月不见面不说话。最后一次与他的交集,却是我与妈妈重逢之后。
  其实,我从来没期待与妈妈再次重逢,是在那一天无意之间,我和一群朋友在广场逛街时看到一个化着浓妆的贵妇,她的一颦一笑,她的声音,让我不由地内心一颤。这个人,陌生又熟悉,她是我阔别了将近十年未见的妈妈,那一位当初说爱我,让我和她电话联系的妈妈。但当她从我身边擦肩而过时,我也知道,这个家早已不能回到从前。
  那一天,我主动打电话给爸爸,电话里头传来的是他前所未有焦虑的声音,我有点惊讶,他也很惊讶,他连忙向上司请假赶回了家,直到确认我只是纯粹打电话给他,而不是发生任何意外时,他整个人松了一口气。
  我问他,为什么这么焦虑?他说,因为我几乎不会主动打电话给他,最后一次主动打电话时,是婆婆离世的那一次。
  我哽在喉咙的那一句疑问,却始终无法对他说。我想,尽管妈妈已经不在,但这个家,一直都还是一个家。
  爸爸走上前来握住了我的手,嘴里一直喃喃道,没事就好。这是我第一次,如此近距离地观察我眼前的爸爸。他那逐渐泛白的银发,那埋藏在眼角的纹路,此刻在我眼中展露无遗。
  我忽然觉得,爸爸变得更苍老了,但我也因此更爱他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