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家吧

“回家吧！”正收拾书包的时刻，我身旁的朋友是对我这么说的。我尴尬地对她笑了笑，不予回答。

“怎么了？都快新年了还不打算回家？老实说你究竟多久没回家了？”

“哎哟，不用你管啦。”我别过脸，没再理她。

究竟有多久没回家了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，是十一个月又二十五天了。依稀记得最后一次回家时，是在去年的新年。那时候我早上去了爸爸的家，没到五分钟又接到妈妈的电话要我去她的家，屁股都还没坐暖，爸爸又上门说要接我回家去拜年。

就这样来来去去，来来去去，我甚至开始在怀疑，我的家究竟在哪里？

小的时候，爸爸妈妈时常起争执，一说到我的事情，常常都会互相指责彼此，“你的乖儿子！”“你的乖儿子！”年幼无知的我偶尔都会在想，我真的有这么乖吗？如果我乖，那为什么爸爸妈妈还会吵架？

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起争执，也同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分开。

一纸离婚协议书，将我的童年彻底地毁了。那时候的我，七岁。七岁的孩子都是在做什么的？我不知道，但我知道，七岁的我，时常坐在一旁，看着爸爸妈妈争吵，吵了又吵，似乎永远都不能停止。

那一次，是我印象最深刻，这辈子都不能忘却的回忆。我记得是清晨时分，我睡眼惺忪地从卧室里走出来，就听见楼下婆婆在哭，不停地劝爸爸妈妈不要走。我跑到楼下，看见爸爸妈妈都收拾起了行李，大包小包的站在玄关处。婆婆跑来了我身边，要我叫爸爸妈妈不要走。她说：“小明，你快叫你爸妈留下来，你说你还很小，你说你很爱他们，你叫他们不要走，小明，你快说！”

那时候的我被婆婆拉扯着，眼睛却一直盯着现在玄关处，爸爸妈妈那熟悉的背影。我在犹豫着，不知是该跑上前去拉爸爸的手不让他走，还是该跑上前去拉妈妈的手叫她留下。想着想着，还没等我做出决定的那一刻，爸爸妈妈都走了，只留下我和婆婆两人在家里。婆婆在哭，我也会哭，只是我的眼泪流进了内心最深处。

爸爸妈妈离婚后，爸爸娶了另一个新妈妈，妈妈嫁了另一个新爸爸。我以为我只是多了一个新爸爸新妈妈，可之后的我仔细回想，其实我是没了爸爸，也没了妈妈。婆婆时常拔电要让爸爸妈妈回来，但他们都以忙碌为借口，一直拒绝回来探望我们。婆婆问我有没有不舍得爸爸妈妈，我摇摇头，看着婆婆失落的脸上有些几条深深的皱纹，心里很是心疼。我没有告诉婆婆，有些东西，就算你不舍得，还是会失去。就像婆婆一样。

婆婆病逝了，抛下了我，离开了这个世界。整个家就只剩下我一个人，爸爸决定把屋子租给别人，要我搬去和他住，妈妈也让我去她家住。从此我除了上学有时间表，回家也多了个时间表。星期二、星期四我回爸爸家；星期一、星期三、星期日我回妈妈的家。每一次，我都得随身携带着两个家的钥匙，但我知道，这两个家都不是我的家。这是我九岁领悟域出的道理。

没有属于自己的房间，没有自己喜爱的玩具模型，只有一间空空如也，只有一张床的客房。原来我是客人，我笑了，也同时让眼泪流了出来。我突然很想念以前旧家的时光，很想念临睡前婆婆在我身旁为我讲故事的模样。在那之后，我在心底冒出了个想法，就是出走。不住爸爸的家，也不住妈妈的家。我可以住宿舍，我可以自力更生，我可以没有属于自己的家，我无所谓。

就这样日复一日，年复一年。除了偶尔过年过节，会去爸爸妈妈的家坐坐，我多数的时间都是呆在宿舍里，和我的舍友一起度过。现在想一想，新年也快到了，我是否也会和去年一样，去了爸爸的家，又去妈妈的家。直至最后，我也不晓得我回去的意义何在。

我长叹了一口气。看着自己隔壁那张空荡荡的床单。今早舍友就已经收拾了行李准备回家，临走时还兴奋地告诉我他接下来的新年节目，并祝我新年快乐。宿舍变得很安静，似乎所有人都已经回家了，只剩下我一个人徘徊在迷惘的路途中。明明爸爸妈妈的家距离宿舍也没多远啊！我无奈地笑了笑，望向自己昨晚收拾好的行李。说不在乎，是假的；说无所谓，也是假的。老是告诉自己我没有家，可是却打从心里渴望回去。回到哪里都可以，爸爸的家也好，妈妈的家也罢，至少我不是孤零零一个人。

就在这时，手机突然响了起来。是爸爸和妈妈两人不约而同发给我的短讯。

“回家吧！”

我看着小小的手机屏幕，嘴角不禁杨起。

谁说我没有家？爸爸的家是我的家，妈妈的家也是我的家。我知道，两个家都是我的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