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5年7月31日星期五

无法忘却的过去

“叮铃。”铃铛响了两下,男子缓缓地推开玻璃门,迈入一片花海。女招待员的脸上立刻挂上专业式的微笑,恭敬地招待这位客人。

“先生,有什么可以帮你吗?”

“……我来买花。”

“花?请问要什么花呢?我们这里有很多国家品种的花儿,玫瑰、康乃馨、郁金香、百合、罗兰,都有哦,趁着情人节的到来,如果你买玫瑰会有五十巴仙回扣哦。”

男子无视招待员热情的介绍,径直走到一个盆栽旁。“……给我这个。”

招待员怔怔地望着那盆白菊花好几秒钟,随即恢复一如既往的笑容道:“哦,好的。白菊花也好,纯洁无暇,最适合送人的佳礼。”“是吗?”男子冷笑。他蹲下身子,想抚摸那洁白的花瓣,却在无意间看见自己攥紧拳头的手。

他的手,一直都是紧握拳头的,从以前至今都是这样。有人说,紧握着拳头的人,寓意着放不下过去,也许这是有道理的。他再也学不会如何摊开手掌,再也学不会敞开心扉,因为占据他整个大脑的,如今只有无法忘却的过去。

二〇一四年三月的某个清晨,他穿着一身端庄的西装,时不时地望向自己刚买不久的卡地亚手表。他正办理着登机手续,准备前往巴黎谈生意,临上飞机前,他和客户正通着长途电话,才刚一挂线,就发现他的手机有十九通未接来电显示。

是母亲。

他有点迷惘,这个好久好久没出现在自己手机屏幕里的名字,却在此时出现了。他的手抖了抖,在选择拔回与删除之间,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。他将手机关机,毫不犹豫地登上了飞机。

客舱的门已经关闭。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,看着自己如何升上高空,再看着地面上的人群渐渐变小。他拉下窗帘,将自己与这个毫无温度的国家给隔绝起来。

已经好多年了,没见母亲,也没见父亲。“爸”“妈”这两个字,对他而言也不再熟悉。他以为他会放得下的,只要不去看,不去听,不去理会。可是心,在偶尔平静时还是会泛起一阵涟漪。

不孝子,这个称呼他听得多了。旁人都会说:“你爸妈含辛茹苦养育你,你现在升官发财了,就弃你父母而去。哀哀父母,生我劬劳,你看你多不孝!”每当别人这么说时,他都会无所谓地耸耸肩。不孝就不孝呗,若不是父母见风使舵,他也不会如此待他双亲。

他真的不知道,所谓的父母究竟是什么样子的。当他潦倒不堪,最需要别人相助时,所谓的父母去了哪里。他们只会把精神与金钱都寄托在二弟身上,只因二弟比自己更加聪明伶俐,只因二弟比自己更加有钱有势力。

那长子呢?长子就不是亲生儿子吗?他要如何不去想,在自己最无助最落魄的时候,在自己最需要父母的关怀的时候,他得到的却只是冷嘲热讽。那时的他便想,有朝一日,自己飞黄腾达,他也不会再去理会这所谓的父母,所谓的家。

所以,他做的选择,他觉得自己没错。可当时的他却不知道,这个选择会让他懊悔一生。在漫长一夜前往巴黎的途中,他的手机被无数个简讯给挤爆了。等到他下了飞机,看见来自他亲人的简讯后。他惊了,也慌了。他顾不上这边厢有什么重要的客户在等着他,立即又登上另一架飞机返回国。他要尽快回去,因为简讯里母亲说:“父亲不行了。”

始料未及的是,他的班机因为大雾而延迟了三个时辰。回到家的时候,门口两旁挂着白色的灯笼。来不及见至亲最后一面,需从大门一直跪着爬进去,他是跪下来一步一步慢慢地爬到父亲的身旁的。看着自己最陌生的亲人此刻已离自己而去,心中有种说不出的苦。

“爸……”他轻轻地摇晃了父亲的身子,碰到的却是冰冷的一片。母亲望着他一会儿,叹了口气,便默默地走进房内。母亲脸上无尽的忧愁与哀伤以及那黯然的目光,是他这辈子无法忘却的场景。他听旁人说,父亲去世前,眼睛一直盯着门口,不停地呼唤着他的名字,可是等到最后,依然等不到他的到来。

那一夜,他哭了,哭得稀里哗啦的。他恨自己太倔犟,不愿与他们相见。他恨自己太小气,连自己的至亲都无法原谅。他的选择,成了一辈子的遗憾。他,对不起他们。

玻璃门外,天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。他捧着刚买的白菊花行走在街道上,雨滴落在他的身上,他却不以为意。推开铁门栅,他来到一个坟前。铁门经过岁月漫长的洗礼已长满锈,在推开时总发出“吱吱呀呀”的声响,充斥着他压郁的内心。每年的三月,他都会如这日一样来到父亲的坟前,把白菊花放在坟旁,凝视着父亲的遗照好久好久,然后迈步离开。

天一直下着细雨,像是在提醒着他,那无法忘却的过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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